前言

昨天看到某科技微信公众号的文章评价 Linux 删除一些 maintainers 的文章，因为内容实在是过于不知所云，再加上是我熟悉的开源软件领域，没忍住就评论了两句。

赞同者众多，却也引来了一小部分奇谈怪论。所以打算针对此「中国科技行业目睹之怪现状」说说自己的看法。

什么是「开源精神」？

在谈论什么是「开源精神」之前，我想先谈谈一个类似的词，「科学精神」。

什么是「科学精神」？ 私以为，科学精神就是包含了一些内涵的集合体，例如开放，可复现，可证伪等等。

为什么开放获取 (Open Access) 在如今越来越被人接受，因为那就是对科学精神很好的体现，而不是被诸如爱思唯尔 (Elsevier) 之类的出版商垄断话语权。

那么「开源精神」呢？ 我觉得某种程度上而言，开源精神就好比「软件行业的科学精神」。

概括起来无非八个字：开放获取，自由进化。

严谨一点说，我们也许可以给开源精神定义为，「平等地赋予每个人获得一个软件的实现细节，从而得以复现该软件的开发和部署过程，并自由地加以修改，使其进化和传播的能力」。

这个概念很长，包含的权利范围也很广。但，也就仅此而已。

Linus 破坏了开源精神么？

一旦艺术家创造了某种东西，它便不再属于这个艺术家：它属于世界。 - 维森特·托多利

Once an artist creates something, it doesn’t belong to the artist anymore: It belongs to the world. - Vicente Todolí

Linus 破坏了开源精神么？

关于这点，答案恐怕是简单而又直接的「没有」。

因为这种行为甚至都没有达到「破坏开放源代码产品」的程度，更不用说所谓的「破坏开源精神」了。

即使是在 Linus 本人长期搞一言堂，并且不定时犯蠢的当下，Linux 依旧是一个开放源代码的产品，或者说，它本来也做不到封闭源代码。

为什么？因为即使 Linus 宣布从今天起删库跑路或者转为闭源也没有用，人们依旧可以从最后的开源版本开始继续开发。

而同样的时候已经发生过很多次 (MongoDB, Redis, …)，而且也会一直继续下去，因为总有人，总有公司一次次想要挑战开放源代码的本质又一次次被无情地击败。

但是，接受还是拒绝一个人的提交完全不属于「开源精神」与否的体现，充其量只是一个「开源项目」的决策，而这个决策连其附属的产品本身都没受到影响。

在这种决策下，被移除的 maintainers 可以维护 patch 或者干脆从某个版本开始自行修改，而一个开源项目的决策者不能也无法阻止这种操作。

就这样，一个连产品现状都没有改变的行为，我甚至无法找到被「破坏」的主体，那所谓的破坏又从何说起呢？

GNU/Linux 有开源精神么？

本来论证到这里已经可以结束了，但我还想更进一步，提出一个可能比较奇怪的问题：GNU/Linux 有开源精神么？

很多人会想当然地觉得「肯定啊，它不是开放源代码么」。

但关于这点，我的回答恐怕是：可能有，但也只有一些。

我的论据是，因为 GPL 协议的存在，GNU/Linux 其实并不是一个真正「开放」的产品。它对自己的产品，以及自己所推崇的哲学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自信。

当然，虽然 GNU/Linux 继承了 UNIX 哲学，但大概率 GPL 才是 GNU 自身哲学的本质。但是，这种哲学和「开源精神」所隐含的开放获取，自由进化的精神至少是有部分冲突的。

• 要求衍生作品使用 GPL 协议并不是真正的开放获取。反而这种对修改和传播施加高度限制的行为，很大程度上和出版商对科学读物发表行为的垄断类似，是一种对「保护作者知识产权」表述的滥用。
• 同样的，由于 GPL 衍生作品只能扩大 GPL 协议覆盖的范围而不能缩小，自由进化也就无从说起。

当然，我不会苛责 GNU 和 GPL 协议。

传统上，它确实为大公司随便窃取开源世界成果提供了一些 (但不多的) 抵抗措施；而如今，很多初创公司的产品选择 AGPL + 商业授权的方式来保持自身相对于大公司一定的优势。

但一方面，强迫整个衍生作品使用自己的协议反而更像是一种真正的「摘桃子」行为。

另一方面，如今开源精神已经如此深入人心，以至于类似 MIT 和 BSD 的 permissive license 已经成为了开源世界的主流。而想要对自己的产品进行保护，也有不伤害他人权利的 MPL 协议可供选择。从这点上来说，GNU/GPL 似乎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。

所以，最好还是不要标榜 GNU/GPL 拥有「开源精神」了。

既然如此，那么开源精神如果能被一个没怎么拥有过开源精神的人、组织或产品破坏掉，那说实话也有点过于离谱了吧。

打软广，大可不必碰瓷「开源精神」

本来我已经对这篇充满了谬论的文章分析得差不多了，但当我翻到文章接近尾部，突然反应过来这其实只不过是在给国内某些平台打软广的时候，我突然又释怀了。

通篇煽动性的，与事实不符的文字无非只是想要激起读者的民粹主义，从而有利于它们产品的推广。而类似的手段甚至已经成为了某平台的标签，这次不过是其可悲操作的又一次实践罢了。

从评论区来看，这种策略确实取得了部分成效。

但是，「玩火必自焚」的道理，恐怕又要被验证一次了。因为我发现，即使是在简中互联网如此糟糕的环境下，这种春秋笔法的游戏也越来越玩不下去了。

我关于开源精神的一些简易论述，实际上评论区很多人已经给出了相似的评论。而有一些人甚至直接点破了「这篇文章不过是广告」的本质。

因此，虽然存在一些被花言巧语蛊惑的人，但随着清醒的人不断发声，相信被叫醒的真的睡着 (而不是装睡) 的人还是会越来越多的。